春风凭借力

送我上青云

[万有寅力]灵魂契合



一.


  第一次见面那时候赵馨玥和capper他们几个人躲在上海少有的人少小酒吧里,台上哑着嗓子的女驻场跟着吉他几个懒散的音哼出来失恋情歌一类的小旋律,等她下去了酒吧又冷了下来,Lray推了把她,问要不要上去唱一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行呗。”赵馨玥给刚点着的烟抵到自己唇边,齿尖一碾咬碎了尾端的薄荷爆珠,是她诟病了很久的绿箭口香糖的味道。她晃到吧台那边,问dj能不能换个《I don't wanna see you anymore》,然后踩着细窄的小高跟踩上台去。



  “Drinking down in the neon lights and the sidewalk。”



  她声音一出来就细细密密地织成了一张网笼住了整个酒吧,像三杯烈酒给人下了蛊,凌晨三点半徘徊在深夜里的人们端着酒杯凑过去。



  她就是这样发现谢可寅的。



  那个女孩很好看,在人群里是亮眼的那种,耳朵上的耳饰很夸张,上个世纪欧洲上流社会才会戴的那种繁复设计,一双眼睛清凌凌地盯着台上,像只躲在黑暗里的猫。



  赵馨玥觉得蛮可爱的,这小孩坐的离台子近极了,唇上应该是迪奥红管851的梅子色,总让她想起来夏天结束了音乐节以后戴着口罩鬼鬼祟祟等观众散场溜到附近奶茶店买的酸梅汁,夏天的风,梅紫色。



  “To hold me down,To find me out,To trun me on.”赵馨玥压低帽沿蹲在那女孩面前,声音荡得绵长勾人,没用心扯着随意又慵懒的调子,说出去要叫人笑死的,原唱拿着自己的曲子去逗人玩。



  那女孩挑起一边眉,从随身小包里摸出来一根唇釉自顾自涂抹一层,心机深重的小孩抿着唇在玻璃酒杯边沿留下暧昧唇印,趁着间奏递过去,转了个个儿,正对上台上刚歇下来女rapper的唇。



  赵馨玥笑了,就着小孩的手抿了一口酒接上capper起哄喊的一句“哎”给歌唱完,临把麦安回架子上离开之前朝她摆了摆手。其实也就是图着好玩,像在livehouse和粉丝的互动。这小孩也是上道,洗发露用的大概是大西洋,总让自己想到欧洲某个浪漫海岸的夏季风。赵馨玥趁着乱糟糟的鼓掌溜回桌上,看见Lray几个憋笑很辛苦的兔崽子指了指自己面前。喔,牛皮纸包的小饼干?和一张餐巾纸写的小纸条。



  “饼干叫住在意大利史特蕾莎的玛格丽特小姐。所以这边给玛格丽特小姐的建议是,喝了我的酒就加我(另附微信号)。”



  赵馨玥就笑。心想着,这得寸进尺又浪漫至死的小兔崽子。


二.


  赵馨玥那晚给名为“艳客”的微信号递了申请后几乎快忘了这回事了。她这些天到处跑音乐节和livehouse,音音符轰鸣缠绕指缝流进黑夜,底下听歌的人群恣意挥手指向天空,初生时候那些嚣张轻狂酿在音乐里,旋律脱口于是人山人海欢呼惹人醉去。



  其实每次音乐节真的觉得自己是个谁了。赵馨玥放下麦克眯起好看的眼睛给视线拉得狭长,人潮汹涌喧嚣声响,她突然发现,高朋满座里其实自己是有那么点空的,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哪怕起点站的高看的远。



  下了台她找capper和花生去喝酒,说叫上活死人大家一起蹲个人少的酒吧不醉不归,rapper们的夜生活就是这样枯燥乏味,但往往各式各样的参与者都是不确定因素才让气氛分子变得快活。



  赵馨玥心情不好很容易看出来的,本质上是什么都不愿意说躲在一旁喝闷酒朋友提到才扯着嘴角笑两下的《演员的诞生》海选都过不了的人,那些看起来的洒脱确确实实也就是看起来。



  其实不好的舆论方向也好创作瓶颈也好,赵馨玥的心是很容易被搅乱的,恶意可以无线倒带逐帧播放,如果生活的所有事都能像她处理感情一样简单就好了,比如前两天处理前女友的事。



  赵馨玥对于感情一向随心,很多事情无师自通一样,要怪只能怪她太让人着迷,所以只招手感情就很快来了。至于她自己,这更像是一种情感寄托,类似于自己活着的证明。



  前两天前女友打电话过来,意味不明地聊了些工作的事,又顺嘴说到最近,说从花生的好友圈看到了那晚上酒吧留饼干和微信号的女孩,然后突然那边断了线一样沉默,电流声传过来突兀得出奇,“馨玥,听起来你很喜欢她?有加她吗,要追她吗?不过说起来当时是你问的我要不要试试,算不算是你追的我啊?”



  赵馨玥觉得前女友的想法蛮好玩的,她翻遍了家里最后在年初穿的风衣外套衣兜里掏出来一盒没抽完的红酒爆珠,指节卡着烟盒倒出来一根烟叼着,摸不到火机,只能齿尖磨着烟尾咬开爆珠,万宝路红酒爆不太好抽,最多算个情怀。“这你不要想太多,我never主动追人,因为太容易失去热情。”



  不过至于那个小孩。赵馨玥突然想起来那个加了以后自己就没有再看的微信号,好像是处理工作的事太忙没有回复那小孩发来的消息。“玛格丽特小姐,我是谢可寅,也许你可以叫我shaking。”



  shaking,摇摆吧。如果真名真的是谢可寅的话,是很聪明的起名方法。



  赵馨玥卡着手机没对焦虚虚地拍了一张几乎能当成当代rapper图鉴的照片,包括但不仅限于握着酒瓶说要freestyle的八贼和哼着不成调小曲儿的福克斯。她点开聊天界面,想了想其实没什么好芥蒂的顺手发了出去。



  消息也回的很快,一张快下山的太阳,和很厚实的云层。“不知道玛格丽特小姐看到云是什么感觉。我每次看到云都很想做梦。会不会是人们的梦飘出窗外汇聚在一起、才有了云?今天看了一部电影,开始向往小樽的冬天。只有雪和月亮,夜晚和宁静的地方。”



  是什么样的人脑子里才会有这样浪漫的东西啊。赵馨玥反复把那段文字看了好几遍,惊讶于简单文字的排列组合很让人心动,“以后有这种东西都发给我吧,我很想研究研究你的脑子里究竟有什么。”



三.


  谢可寅出门前花了半个小时决定穿什么,最后还是短上衣和阔腿裤一套就出了门,风挺大的,隔壁家院子里的小风车转速飞快,有只小猫很瘦看起来饿了很久了,她蹲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还是拍下来给某个聊天页面发了过去。



  关于那个人,那个叫NINEONE的女孩。



  谢可寅通常把缘分称为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虚无缥缈抓不到握不着,被人说久了用滥了就成了在一起的借口。当然像她这种人也不是很缺感情啦,大学时候隔壁学c语言v++的学姐经常递来暧昧又可爱的字条,像高中时候刚谈恋爱的小女孩一样,只是很可惜不是她的菜。



  那晚上去酒吧其实是和朋友的普通聚会,遇到她也是意料之外的意外。



  她确信自己从没见过NINEONE这样自由的女孩,酒吧昏暗灯光里出挑颜色的头发伴随着身体律动幅度飞扬,她灵魂的每一处,骨血的每一处,哪怕细枝末节的发丝都是自由的。那些不太招人喜欢的飞扬跋扈和少年轻狂在她身上天然就形成了褒义词,鸭舌帽沿压得低,不太像一般女孩的圆润,她的脸棱角算是分明,表情都藏起来了。也许你听过古老的神话里风的女儿,她永远不颓唐,人生永远踏碎荒唐。



  她让人着迷。嗓音是和普通女孩完全不一样的那种,她蹲在自己面前唱的歌词翻译过来是:“去压抑我的天性,去读懂我的内心,去点燃我的欲望。”一定是同类,一定是对待感情轻车熟路的人,一定是长在人心上的花,谢可寅低头笑,鬼使神差地递过去那杯酒。



  朋友曾经跟谢可寅说,“你不要看现在那些妹妹爱你爱的死去活来你不搭理她们,总有一个人要让你学会一见钟情然后来折磨你的。”



  然后被谢可寅抢白一句借你吉言噎回去。确实是借她吉言,如果真的能遇到很喜欢的人。谢可寅不是没有过很喜欢的人,高中时候碰上的国内顶级院校的女孩,活的不太自在的大姐姐,两个人的感情起源于日久生情终于碎在时间里的拌嘴。



  所以其实这世界上所有人都会遇到两个人,一个教会你日久生情,一个教会你一见钟情吧。



  “所以你想给我看猫还是风车?”消息框里钻出来的新消息。“我刚刚看到了落日,我在想有朝一日一定要站在最靠近粉色余晖的地方和爱人接吻你懂吗,或者拥抱也行。”



  她们就像是天生的伴侣,除去人人皆有的皮囊洗涤过的灵魂都那么合拍,罗曼蒂克发生在每天最细微的小事,最大的争论可能就是究竟冰棍还是甜筒才是女人的浪漫。



  如果这都不算爱。



  “来见一面吧,我给你地址。”一条新消息。



四.


  窗外已经很暗了,狭长城市由灯线串联四角,回溯的人潮散去漫上灯红酒绿,太阳隐退西山地表热度散去,手里价值七块的啤酒易拉罐表层泛起白霜,卷携着麦子发酵过度的苦涩,赵馨玥从烟盒里摸出来一根万宝路叼着,打火机顶端跃起小小的火苗,焦炭味盈了满口顺着鼻腔倒进气管里呛得嗓子眼发涩,实在也没抽几口,全叫风吹了去。



  她叫谢可寅来的时候带一支没用的玫瑰养在窗口的玻璃瓶里,给自己写歌的挑剔夜晚添上点什么,谢可寅的笑声透过手机传过来,带着突兀的电流声,赵馨玥几乎能想到那双弯起来的眼睛,像她昨天看到的上弦月。



  赵馨玥在窗口看到她了,窗外是一轮落日,她是能拖住太阳的少年。



  谢可寅冲过来的时候正好逆光,我的女孩帅惨了太闪了,赵馨玥突然想到自己刚接触rap时候写的那句歌词。她伸手摸到谢可寅瘦削的腰身,脊椎处骨节过于突出只包着一层薄薄的皮肉,对待一个人的感情体现为人类最基本的冲动,比如脱口而出的爱和融于骨髓的欲。



  某种尘封已久的感情突兀地发了芽,破穿冻土顺着一汪春水蜿蜒,她今天的口红色号很好看,是那种带点棕调的红,像秋天的风。赵馨玥的手指伸进谢可寅头顶柔软的碎发,哑着声音问:“要接吻吗?”



  很多感情是不能说的,也说不明白。赵馨玥自己也不知道,光凭文字和第一面认识的人,为什么会有这样心灵的碰撞,为什么稀里糊涂地接吻又睡在一起。



  那天capper和花生在群里说到黑色情人节,赵馨玥才反应过来果然各种乱七八糟的日子只要想安个解释,那都算是节日。



  谢可寅突然发来消息,然后是个被剥了皮的橘子,旁边混乱散着的青色橘皮似乎都在昭示着它是个多么不成熟的水果。隔着屏幕赵馨玥都能闻到汁水的酸涩味在干燥空气里起舞,她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手指在九键与删除键反复横跳,末了发过去一句,“是要给我直播吃橘子吗?”



  四月肯定是比冬天要冷一点的,风顺着家里装修没有用玻璃胶封好边缘的落地窗缝钻进来,抓着毛孔钻进去,赵馨玥的指尖都被凉气冰麻了,手机震动嗡鸣带起微信通话界面,家里没开灯,明晃晃地在那儿晃开一片光。“这回是有声直播吗?”



  “哎呦干嘛啊,想给你打电话了。NINEONE baby你在干嘛?”赵馨玥几乎能想象到谢可寅在那边笑眯起来的双眼,愉悦声顺着电波传过来的笨拙情感。她摸到电热毯的开关给整个人裹紧在被子里,生理性发冷颤动连带着牙根相磕,她听见电话那边说,“刚照了一朵花,玫瑰,我觉得很好看。”



  “红玫瑰好蛊人哦。”谢可寅拉着带着点哑的声音拖出暧昧的慵懒腔调,乖顺的语气像极了赵馨玥大学的时候去做义工的时候接触到的小孩子,那边的声音又掺和着断断续续的电流声蔓延开。“像你,想你。”



  像长途跋涉的旅人走在没有希望的田野上,没有预兆的迤逦流星划过眼前无声坠落,火烧云点燃了半边天,爬上耳垂,赵馨玥往后仰把头枕在绒布抱枕上,等浪潮清醒长出一口气。



  赵馨玥觉得第一次见面对她强制性塞微信号的时候的评价没错,哈,这惯会用撒娇伎俩得寸进尺又浪漫至死的小兔崽子。



五.


  那天下雨了,老天落的眼泪冲掉楼道门口水泥地上的泥渍,其实赵馨玥也没多排斥尘埃,那东西像流星划过天际悄无声息站在所有人身边。那张专辑里怎么写的来着?哦,等砂嵐与我为伍,我就站在长安城前。她低头笑,感慨灵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灵光一闪以后再想起来就会诧异怎么能写出这种句子。



  赵馨玥在歌曲的末尾哑着声音说了一句“我爱你”,人群在欢呼,为演出为气氛,为音乐为自己,他们权当这是歌曲结束的彩蛋。



  “可戴着墨镜躲在音响旁边的小姐,我看见你上扬的唇角了。”她心里暗笑道。



  下雨很糟糕,不由分说涌进鼻腔的湿气,卷携着门口过路汽车带起来的废气,Livehouse里面人少了点,像是失意者专场,灯光都换了暧昧的紫红色,赵馨玥躲在门口灯光照不到的阴影处,突然想着叼一根烟好像很有范,薄荷爆珠最好。



  当然,下一秒眼前就出现了戴着墨镜口罩全副武装的某位女士,赵馨玥弯曲指节勾着她墨镜中间连接处的小小弧度拉开点。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谢女士的眼睛,眼尾上挑的那种,被她看一眼就蛊住了。晚上喝的酒有点上头,也可能是贪甜的性质,赵馨玥凑过去嗅她从酒吧外带进来的新鲜空气味道,冷冽干净含混着地中海夏夜风的香水味,“你笑起来好好看喔,像贝加尔湖上的涟漪。”



  但是这位女士很没理由地给细长的香烟从赵馨玥手中夺下去,月白色修剪成好看圆弧的指甲掐着一半折断,指腹上胡乱地沾着刚刚下台的女rapper叼着它之前涂的口红,喔,暗红色,这颜色真的很蛊人。



  谢可寅扯着她的细软衣料带到光线晦暗没有人的角落,其实算不上清净,waiter正端着给不知道哪位不胜酒力的小姐准备的蜜桃汽水路过,音响轰鸣通过空气传导与骨传导回声一样荡开来,人群在欢呼,赵馨玥嗅到某位得寸进尺的小孩用她自己的大西洋洗发露的头发,像是雨后吹过欧洲某处浪漫海滩的潮湿气息,没喝酒却也醉了。



  “谢可寅,你把我的烟掐了,现在建议你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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